2020年1月14日 来源:网易人间
1
2015年6月我从某大学中文系毕业后,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。8月,一个朋友介绍了一份税前4500的工作给我,只有一点要求,英语不能差。工资虽然不算高,但我还是决定去试试。
当天晚上,我就加了谭英。她大我2岁,在这家公司做了一年半。公司名叫“相聚是缘”,英文名是AsianLOVE,从招聘简章上看,还挺正规——五险一金,14薪,三班倒,一周保证休假1天。
我和谭英聊了几句,便约定了面试时间。
公司位于一栋3层小楼里,地方不大。前台装饰着红玫瑰,粉红的墙壁上写着公司的中英文名。一个个小隔间里坐满了人,和普通的公司白领没什么区别。
谭英带我穿过一个狭长的走廊,两边是透明玻璃装饰的会议室,有不少人在开会。在一间接待室里,谭英接过我的简历,只扫了一眼,就开口问了一连串问题:英语水平怎么样?有没有和外国人线上聊天过?懂不懂用Skype……我认真作答,她也并不回应,只说自己不是负责人,让我等一会儿。
很快,一位穿着粉色西装的女性走了进来,自称姓刘,是这边的主管。刘姐30岁上下,开口就提了好几次“世纪佳缘”和“百合网”,“我们也是帮人相亲的,”刘姐翘起二郎腿,语气里带着一股自豪,“不过和他们不一样。怎么说呢?我们算是走在行业前端的。”
据刘姐说,如今国内的婚恋市场已经饱和,找不到好男人是常有的事,所以公司在5年前就开始做“海外项目”了,客户群体都是外国人。说到这里,她顿了一下,上下打量了我一番,“你没谈过恋爱吧。”
我顿时有点慌张,自己的确在大学里没啥异性缘,毕业之后又整日忙着找工作,我点点头,心里惴惴不安,没想到找个工作还得有恋爱经验。
刘姐低下头,又打量了一下我的简历:“还成,XX大学毕业的……你没有恋爱这回事儿我一眼就看得出来。本来这样是不合格的,不过最近公司缺人手,你就跟着大姐们好好学一下,很快就能上手。我们的工作还是挺有意义的,毕竟‘宁拆十座庙,不毁一桩婚’。”
我又问起公司业务,她表示很简单,几乎不用培训就能上岗。“是要我们介绍外国人和中国人聊天、见面吗?”我又问。
刘姐笑了,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:“你以为08年奥运会之后,还真是个个中国人都能讲英文了?”她顿了顿,又说,“基本上交流都是我们这边来。只要那些鬼佬看中了,后面的事就不归我们管了。就这样,做吗?”
我有点疑惑,可鉴于自己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了,便答应了下来。刘姐让我明天就来上班,至于工资待遇,是3500元的基本工资加提成,而五险一金等其他福利,她并没有提。
就这样,我成了这家公司的第26位女红娘,代号203,坐在门口进来左转的第二个隔间。桌子很干净,上面有一台配备完全的电脑,和一盆小小的、几乎已经枯死的仙人掌。
2
初到公司,我只能先做最基础的工作。
每天一坐在电脑前,就需要用公司提供的账号登陆“AsianLOVE”网站,网站里全是女会员们的资料照片介绍。而我作为红娘,工作就是代表一群女会员,等着某个外国男人看中了“我”的资料照片后,对“我”感兴趣了,主动来和“我”聊天——聊的时间越长,提成也就越多。
公司将这些聊天的外国男人统称为“大鱼”,一个红娘对应一条大鱼。刘姐时常对我们说,“钓不钓得到一条富贵大鱼,就要看我们红娘的本事了。”
说是交流,其实对英语的要求也不高,会说hi、hello、how do you do,基本就等于完成了第一步。大多数时候,我每天都要和近10个外国男性聊天,少的时候也有两三个。等对方提出见面,甚至为此特地来到中国后,我在线上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,接下来会有同事交接订酒店、请翻译、联系相亲女性等后续更为复杂的延伸业务。
为了赚到更多提成,我不得不尽量延长和外国人的聊天时间。而增加聊天时长的方法,自然不是和他谈人生理想,畅想婚后的幸福生活,更多时候,只能通过“性”来打开聊天的缺口。
有些人一上来就会问性经历,有些甚至更过分,会直接发下半身的裸照过来。我曾私下问过几个熟悉的红娘,她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,刘姐为此还专门给我发了一个性器官的中英对照文档。
来网站最多的是美国男人,五六十岁为主,无业游民占了大半,但也有成功的企业家,还有只想找个伴的普通退休老人。想在这里寻找爱情的,大多都是对东方女性抱有某种不切实际的幻想——在他们眼里,中国女性贤惠、忠贞、不贪财,是最完美不过的女性。
只是网站上的女会员,并不像这些人想象的那样美好。
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女性,本职工作是坐台小姐。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们网站,于是赶过来,要求我们给她介绍一个富老头。“一定要有钱”,她挥舞着手臂在会客室里强调道,手指上的粉色指甲油已经掉落得差不多了。最后她被介绍到一个欧洲小国,顺利嫁给了一个有钱的70岁老头。
这并不是孤例。作为红娘,我们大多时候是不会和女会员来往的,更不会去核查这些登记在会员资料中的故事是否真实。在骗取了外国人的信任与喜爱后,只要对方提出见面,我们就可以立即转到线下,由公司安排女会员和其见面。
因此,网站上的那些女会员资料,几乎只有照片是真实的,尽管还是PS过的。至于名字,可能是赵红,也可能是王湘。职业可能是医生,也可能是女老板——当然,“医生”背后是农妇,“女老板”背后是赌徒,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。有的女会员甚至会将自己包装成天上有地下无的优秀女性,比如有一个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女会员,在资料里称自己是读过知名大学的医生。
坦诚相对几乎是不可能的,钱、性才是大部分的目标。所以这边的女性说谎,那边的男性也用谎言相对。差别只是,有我们这群红娘存在。
3
我做成的第一单是一个德国人,姓鲍恩,自称是当地某家塑料厂的话事人。鲍恩50多岁,离异没有孩子。来这个网站的理由很简单,觉得中国女人贤惠,不会像他的前妻那样贪财,离婚时分走自己的一半身家。
照片上鲍恩长相普通,削瘦,有着一头茂密的褐色头发,看起来还挺年轻,有几分书卷气。我们相聊甚欢。他每日会准时上线和“我”说早安,并报告自己今天做了什么,会说非常想见到“我”,在德国的家里,已经给“我”准备好了一个房间。
他说平常自己喜欢写写情书,听听音乐。他拍下房间里堆得满满的黑胶唱片,说他最近喜欢听某位女歌手的歌曲,并说歌词能让他想到“我”。在他的情书里,除了倾诉对“我”的思念与喜爱,偶尔也会写写自己的故事,比如当年他和前妻是在一场红酒鉴赏会上认识的,很快结了婚,但前妻不孕,两个人做了很多努力,自己又曾给过她很多关怀,最后是前妻出轨离婚,自己反倒还得给她一大笔钱。
只是情书中这个深情款款、为了前妻鞠躬尽瘁的好男人,转身就在聊天里满嘴粗口、逼问“我”昨晚是不是和别的男人上了床。让我常常怀疑,他和我说的那些故事,又有几分是真的。
鲍恩说,他想找一个可以照顾他的中国女人,而报酬就是一桩婚姻和他剩下的所有财产。但是鲍恩并不知道,我不是那个聊天中自称为Mei的女人,也没有所谓北京大学医学系毕业的学历,更没有和一个男人相爱、最后流产分手的狗血故事。
陈雪梅当然确有其人,但她只是中国某个东部小镇一个公立医院里的护士,和老公离婚后,想着找一个年老的外国男人,当保姆也好妻子也好,只要能给她钱。
当鲍恩提出要和我见面时,我才第一次见到了千里迢迢赶来公司的陈雪梅。
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西装,款式裁剪还是十几年前的风格,她说这是自己第一次坐飞机,差点不知道该怎么来。鲍恩向陈雪梅展示了自己作为德国企业家的经济实力,房子车子一应俱全,陈雪梅看起来也很满意,不住地点头。当天她就敲定要在中国和鲍恩见面,公司还专门配了一名翻译,随时待命。
通常来说,见面是需要这些外国男人们特地办个签证、飞越大半个地球前来中国的,有钱的还会带上礼物,讨好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梦中情人的欢心。没钱的,连签证都办不好。
而女会员们的结局也各不相同——有些会顺利走入婚姻,嫁给老外拿到绿卡;有些会与男人周旋多次,一次又一次地拿到价格高昂的礼物后,消失得无影无踪;还有些则会被骗得体无完肤,随老外去了国外后才发现,真实情况根本不是他们展现出来的那样。
但按照谭英的说法,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谁也怪不了谁。”
4
谭英在公司算是资深红娘了,毕竟不少红娘做不到半年就会辞职——三班倒,工资也不高,还要每天和猥琐男们调情,做不长久也是正常的。
可谭英不愿辞去这份工作。她说自己和家里关系不太好,一个人在异乡打拼,没有学历没有关系,这份工作就是她的救命稻草。加上她本身对英语很感兴趣,可以和外国人交流这一点让她觉得,多少会对自己今后的事业有点帮助。
中午休息的那1个小时,我经常和她一起吃饭。我曾问她,“看到这些条件优厚的外国男人,难道你就不心动吗?”
“实话说,刚开始我不懂的时候,是觉得挺好,除了年纪大点,不也是很好的男人吗?不过聊久了才知道,这些老男人私下真是各种乌七八糟……”她顿了顿,看了我一眼,“你还小,这些事情你很快就会明白。”
谭英性子比较急,为人正直,她知道公司一直在骗人,所以私下背着刘姐做了不少事——
比如她一旦觉得电脑那头的外国男人品行看着还不错,就会私下给他发邮件,告诉他真相,或者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就是个骗子。当然毕竟是工作,这样做的也只是极少数的。
大多数时候,那些男人都被谭英成功“劝退”了。也有的时候,她的好心会被当成驴肝肺。曾经有个意大利男人,聊了很久,谭英觉得这人其实挺不错,于心不忍便给对方说了真相。谁知意大利人反倒说,自己也有事情瞒着谭英——他本来就有女朋友,但他不喜欢,继而又和谭英调起情来。
而在谭英给我讲的那些故事中,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美国人,叫James。老詹姆斯60多岁,原本是一名橄榄球运动员,对网站上一个叫何桂英的、从事农业方面研究的“大学教授”很感兴趣。而这个何桂英,实际上就是一个偏远北方城镇的农民。
谭英和老詹姆斯两人聊得火热,很快老詹姆斯就要求通电话。谭英称自己不会讲英文,需要有翻译在旁。为了虏获自己心上人的芳心,老詹姆斯接受了“三方会谈”——价格当然不便宜, 40分钟的通话要1000元人民币。
实际上,这也是公司业务之一。公司和一个办公地点在国外的通讯公司有合作,男会员每打一次长途电话,公司就能从中抽取一定的佣金,打得越多,佣金就越高,红娘也有提成——每打1000元的电话,能从中抽取30元。
后来,老詹姆斯竟然打上了瘾,一天会打四五个电话,一讲就是1个小时。只是真正的何桂英从来都没有出现在电话那头,电话是谭英和另一个红娘一起合作完成的,谭英扮演翻译,红娘扮演何桂英。
为了稳住老詹姆斯,刘姐指示谭英让她和老詹姆斯谈谈结婚的事情。老詹姆斯很高兴,为了迎接他的新娘,不仅重新粉刷了自己的房子,还做了很多手工艺品,摆放在窗台上。每天的通话时间也从1个小时,增加到了2个小时。
然而,时间越久,谭英就越不愿看着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老人,为了一个不存在的“准新娘”如此费尽周折,于是单方面决定分手。她对老詹姆斯说了很决绝的话,大意就是你太老了我很嫌弃。老詹姆斯很伤心,甚至特意打电话过来哀求谭英再给他一次机会。
谭英心里有数,偶尔做一次这种事,基本上没被发现过。毕竟每天登陆网站的外国男人非常多,刘姐也不会在意这一两个损失,毕竟在之前的过程中,钱已经赚到手了。
“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都在做功德。你说这些男的,怎么就那么蠢呢?三句两句就上钩了。”谭英顿了顿,继续说道,“不过我也想通了。这些男人,不就是看着国内女人够傻好勾搭吗?说的好听点,想找一个贤惠女人,又不舍得花钱,就像那些中国男人找越南新娘一样,天下乌鸦一般黑,呵呵!”
嘴上虽然这么说,下次遇见了,谭英多半还是会同情对方。
5
干了一个多月后,我慢慢熟悉了这份工作。这才发现,公司骗的不仅仅是那些外国男人,也同时会骗女会员。
在这个网站上注册会员、填写资料,是完全免费的,但要想获得下一步的服务,也就是介绍相亲对象,就必须要先交5万元的保证金,且这笔钱是不会退还的。每天,公司的会客厅里都会来不少中国女人,希望刘姐给她们“指一条明路”,当然,上当的总是大多数。
我就曾经见过一个女会员,大家叫她王姐。王姐在网站上和一名英国男人“相识”、并走入了婚姻殿堂。当时相亲时,英国人说自己是农场主,挺有钱,还养着头小马。但等王姐到了英国,才发现农场根本不存在,那个英国男人住在一间破旧的小公寓里,整天喝酒,醉了还会家暴。
王姐是趁着英国人答应要回中国摆酒,才好不容易逃回来的,一回国,她就到公司里又哭又闹,坐在地上哭嚎:“你让俺怎么去见我的娃咧?!”原来,王姐之前一直在一家制衣厂打工,早年离异,为了给自己儿子攒够老婆本,听亲戚的介绍来到了这里,向周围的亲朋好友借遍了,才凑够5万块钱,交了保证金。
可刘姐根本不理睬她,指使几个壮年男子把她拖出公司,关上大门,任凭王姐在外面哭喊。
看到这一幕,我惊叹于刘姐的冷血,和谭英私下里吐槽才知道,刘姐之所以会做对外婚恋生意,其实也是源于自身经历——早年她被一个美国银行的行长看上,结婚拿了绿卡,没几年就离了婚,分到一笔不小的财产,她拿着这笔钱回国和现任老公开了这家公司。
“就是个吸血鬼!”谭英说,“肥婆(指刘姐)和她老公都不是人!”
确实,和刘姐相处久了,我也开始和公司里的其他红娘一样非常讨厌她。随意克扣提成是常事,不仅如此,刘姐还很信奉营销公司那一套——上班喊口号,下班感恩总结。每日上午8点钟我们要准时到达办公室门口,齐刷刷站成一排,伴随着《水手》的歌声,喊着:“相聚最强,相聚最棒。今天我们的目标是,100万。”
到了下午下班时间,大家都要“自觉加班”,直到刘姐从办公室里走出来,通知大家开总结小会。而总结小会通常就是找毛病,每天都会有个倒霉鬼成为刘姐重点关注的对象。我有幸曾成为过那个倒霉鬼,是因为一个奇怪的美国男人。
这个男人和我说,自己想找一个ladyboy(人妖),并称自己现在失业、没钱,也没人陪,想找个能陪自己的人。言之凿凿,我觉得他确实有点可怜,便直接对他说,“我理解你,但我们这里没有你想要的那种人。”没想到他竟然十分激动,觉得我是在骗他,还直接拨通了网站上的电话打了过来。
刘姐知道后,把我叫过去痛骂了一顿:“你是不是蠢?没有就说有,你会说人话不?”那天的总结会上,刘姐恨铁不成钢一般地骂我不仅吃饭慢、打字慢,现在还会放跑客人了。要不是公司缺人手,恨不得立刻就把我赶出去。末了,还扣掉了我当月提成的30%。
更让我觉得难以接受的,是刘姐待人的态度。在她眼里,外国的男人们都是一群待宰的猪,而我们红娘就是给她递刀子的。
在公司里,我所知的陷入骗局最深的外国男人,是一个意大利人——4年,整整5万美金。
那时候,公司每天都会接到大量投诉电话,按照刘姐的“指示”,大家通常会称自己是别家公司,然后直接拉黑号码。还有些受害者会私下找到红娘,有些红娘心软,答应帮他们作证打官司,但很快就会被刘姐知晓,并把该红娘扫地出门。
刘姐根本不担心什么所谓的投诉。一来,那些外国人即使知道自己被骗,也很难维权,毕竟跨国打官司的成本超乎想象;而那些交了保证金的女会员们,维权更是难上加难——大多找来公司的女会员知识水平都较低,性工作者、打工者居多。她们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维权,更不懂被骗了该怎么办。除了来公司闹一阵,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。
6
在我快做满3个月的时候,谭英说她要离职了——她遇到了一个人,让她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做的到底是份什么样的工作。
这位老人名叫Thomas,70岁,夏威夷的华裔,中国血统特有的谨慎让他成了一条长期难以攻破的大鱼。刚开始,汤玛斯看中了网站上一个50多岁的女性,聊了半年多,钱也花了不少。当汤玛斯特地跑到深圳和这位女性见面之后,就怪她把照片P得太狠,和真人差别实在太大。为了安抚他,谭英的一位同事解释说,当天“自己”没睡好所以皮肤差。汤玛斯相信了,但这件事还是让他起了戒心,聊天变得艰难起来。于是一个接一个,红娘不停轮换,轮到谭英的时候已经是第5个了。
在和汤玛斯接触的过程中,谭英觉得这老人很睿智也很善良,来网站也真的单纯就是为了找个真爱。汤玛斯独身多年,交往过不少女朋友,但或许是由于文化差异相处得都不太融洽,到了古稀之年,他希望找个中国伴侣度过余生,于是才选择了这里。
谭英思来想去,还是给汤玛斯写了一封长长的邮件,告诉了他所有的真相。几天后,汤玛斯回信,信也很长,他说他相信谭英的话,为表感谢,他邀请谭英一起去台湾旅游。谭英没有答应,但两人就此建立了信任关系,常常互发邮件。
汤玛斯和谭英坦诚,自己是真的爱上了那个50岁的女性,但他不知道自己爱上的到底是真实的她,还是网上编造出来、红娘扮演出来的她;谭英也敞开心扉,告诉汤玛斯自己现在很迷茫,对于这份工作,甚至是今后的人生,她都无法做出一个选择。
“你还年轻。像我虽然度过了70个年头,但还是被你们这群小女孩骗了。我无法替你做任何决定,但我觉得,人要多出去走走,多尝试不同的事情,才能找到自己的人生道路。”
很快,汤玛斯说自己在当地找到了一个新女朋友,并将自己在网站上的联系方式与资料全部删除了。
没多久,谭英也终于做出了离开的决定。在谭英走后的第3天,我也向刘姐提了离职。
(文中人名、机构名均为化名)